案板笃笃响时,檐下的冰溜子正往下滴答水。母亲总说冬至的萝卜赛梨脆,可菜刀剁碎的何止是青白馅儿,还有北风刮了一冬的冷清。
面剂子要醒够三炷香功夫,像守着待嫁的闺女。我偷揪小块面揉着玩,父亲便用沾着面粉的手指戳我额头:\"留点儿面魂儿,饺子才不破皮。\"炉膛里的柴哔剥爆出火星,恍惚回到儿时祖父用烟袋杆教我们数九——一九二九不出手,数到九九,面盆里就发春韭。
薄皮裹住三鲜馅,掐出十八个褶,是母亲从姥姥那儿传下的暗号。滚水里浮沉的元宝,盛在豁口的粗瓷碗里才显滋味。父亲总要往醋碟添一勺腊八蒜的碧绿汁子,说酸里透着鲜,才是过冬的底气。
窗外雪粒子簌簌扑打窗纸,我们咬开烫嘴的饺子,汤汁漫过舌尖的刹那,忽然尝见立春时荠菜混着新土的腥甜。母亲把最后两个饺子压在碗底:\"留个根,明年盆满钵满。\"
煤油灯把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,没包完的面团静静卧在笸箩里。这哪里是饺子,分明是攒了一整年的盼头啊。
2025-02-27 发布